钱钟书小说《围城》里,有个神经病冒牌哲学家褚慎明,他常翻外国杂志,查出世界哲学家的通信处,写信说爱读他们的书,把杂志书评栏赞美的话,改头换面算自己意见,外国哲学家便回信称谢,他靠三四十封这类回信,吓倒无数人,他在馆子吃饭吹牛说,跟诺贝尔奖得主罗素有交情,亲狎到敢称对方乳名。“关于Berrie,还够的朋友,承他瞧得起,请我帮他解答许多问题,比如茶里要搁几块糖这一类。”
钱大师神笔刻画,可谓对朋友交态,那种倚熟卖熟的,是典型描摹。在现实朋友圈子,偶然也会撞到如此浅薄的人,擅长聒噪不休,倚仗友情得寸进尺,让友情变成负担甚至威胁。比如有时能听到这话:“是老相识,这面子怎能不给呢?”“一阔脸就变,他从前很潦倒罢了。“我知道他很多事情。”总之对朋友情,不是精心尊重与维护,而是不论荤素随意开涮,让人没时间测量事变步骤,不知为何竟空穴来风。
朋友之间,如果谁有点麻烦或困难,在行有余力和力所能及情况下,伸出援手尽心尽办给予帮助,是自然也是必须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三年两年也许都不与你有所来往,某天他会突然打电话或登门造访,向你求助帮他办令你感到为难的事情,如果你委婉给予拒绝,他会就此跟你,“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或者四处宣传你的不够意思看不起人,“苟富贵,便相忘”,这种人,就是倚仗从前的友谊,让你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让朋友情分儿变成负担甚至恐怖。
擅长在别人面前吹嘘,对于朋友之情“倚熟卖熟”,何苦又何必呢?朋友彼此之间,给对方留点余地,相互的尊重和宽容,才显得更具意味深长吧?滚瓜烂熟的,把很多事当成是应该的,把朋友的生活细节都讲给陌生人,难免弄得大家都不开心,对方私人生活有点瑕疵又怎样?对方有点私心怎能算例外?说到面子,朋友给你是人情,不给你是道理,还是少提为妙。理直气壮地告诉人家,要求甚至要挟人家,借朋友来抬高自家,借朋友来谋利自家,倒是不给自己台阶和面子,宽松的友情,才是较优良的姿态,有韧性,拉得开,扯不断。认识一个人时间久,并不值得神气,漫长岁月,谁怎么可能没有秘密呢?动不动就挂在嘴边,用来做揭人的疮疤,会显得不太端正厚道。英雄莫问出处,按理说相识久的,更应当隐恶扬善,就算对方出身草莽,人家通过奋斗做出了改变,谁还介意过去?老拿人家的过去来数落,会如何?明代诗人杨基就有《感怀》诗:“英雄各有见,何必问出处,孙曹与更始,未可同日语。”曾经某天在某场喜酒婚筵上,大家都夸说新娘长得漂亮,在座有位女士却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她整过容后的确更好看了,我们从前做同学时,她可不是这样子。”在座大家都默不出声了,看那情形,倒没人对新娘的美丽感到怀疑,只是对这女士的“语惊四座”小,在这样场合的“揭疮疤”,感到很是尴尬和诧异。最好别知道太多别人的事,自己的事也如过眼云烟,那能顾及其他。对于朋友的私事,要明智地保持沉默,明白这不是自己能管辖的,假如知道了还要讲出来,还要人家顾忌你,那就别怪人家会逃避你。卡耐基有句话是:“如果我们想交朋友,要先为别人做些事——那需要花时间、体贴、奉献才能做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