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到舍弃姓名的疯批帝师,是皇城之中的富贵权势,权贵眼中的自私凉薄,生生的毁掉了一个聪慧天真的孩子。
又造就了一个身披圣人皮囊,内藏魔鬼心肠,自地狱归来的复仇者。
侥幸未死的薛定非,挣扎求生只为复仇的谢危,受到不公的待遇,被迫选择死路的那一刻,他的存在,便是为了揭露他们的罪恶。
只是这条从地狱返回人间的路,注定坎坷难走,充满荆棘,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苦楚与磨难。
仅看那谢危身患离魂之症,看着漫天的雪花便会发疯,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怕猫,便知道他活下来的路有多惨烈。
而令他遭遇这一切悲苦的源头,又恰恰是他的血缘至亲。
当朝太子与他相伴长大,却贪生怕死眼睁睁的看着他替自己赴死;
亲姑姑为保自己的儿子,不顾嫂嫂的苦苦哀求,便推她与哥哥唯一的儿子走上绝路;
亲生父亲明明认出了他,却还是一箭射向了他,冠冕堂皇,正义凛然的让稚子为国牺牲。
那三百幼童死得无辜,薛定非死得悲壮,可他们每一个人,却都理所当然的踩着他们的尸骨和鲜血,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富贵,他们如何不该死呢?
命运对谢危是残忍的,令他生来便拥有超脱常人的天资,忠君仁孝的品性,却给了他慧极必伤的结局。
可幸运的是,即便想要活着就必须小心翼翼,在众多秘密的重压之下,一点心思都不能外露之时,谢危依然没有失去爱人的能力,而姜雪宁的存在,也给了他一场独一无二的救赎。
谢危爱了姜雪宁两世,前世不敢宣之于口的情意,在追随她绝望自刎而去之时,展露的淋漓尽致,所以前世的死,才求来了她的一场重生。
即便谢危没有前世的记忆,可重来一次,他依然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姜雪宁,这一世纵然强取豪夺,却也留住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爱琴如命,惧猫如虎,权倾朝野的帝师,却有那么多秘密和弱点,而这些偏偏只在姜雪宁面前暴露,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原来命运早已注定,她会成为他的软肋和盔甲。
皑皑白雪与鲜红血液相碰撞,从薛定非到成为谢居安,岂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的。
但凡知晓二十年前,平南王与天教逆党叛乱之事的人,都会对定国公府家的那位小世子薛定非,感到无比遗憾吧。
至少与薛家现在这个儿子薛烨相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也难怪,薛定非可是京中最显赫的两大家族联姻所出之子,根本不是续弦所生的薛烨,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当年的薛定非,尚且年幼,却天资聪颖,读书成文,皆是过目成诵,不但聪明伶俐,还格外讨人喜欢。
勇毅侯府是薛定非的母家,侯爷燕牧对这个外甥颇为疼爱,不止一次的想着,若自己的儿子出生以后,能与薛定非一样,他便知足了。
除此之外,薛定非的姑母贵为皇后,所以薛定非自幼便与皇后所出的,与他年纪相仿的太子沈琅,一起相伴长大。
沈琅与薛定非,既是堂兄弟,也是知己好友,奈何叛军一朝重兵围城,以三百幼童为质,逼迫薛皇后交出太子,薛皇后为保住自己的儿子,便残忍的将薛定非推了出去。
明明上一秒,薛定非还在安慰惊惧不已的沈琅,将他的虎头鞋分给他穿,可下一秒,沈琅的母亲推薛定非去死,而沈琅却不发一言。
平南王得知受骗,当场屠杀了三百幼童,薛定非的母亲护不住年幼的儿子,哭得撕心裂肺,险些当场疯掉。
那么小的孩子,才六岁多,还不到七岁呢,那样冷的天,多狠心的人,才舍得将他给推出去。
当时他们并不知道,薛定非被平南王认出了身份,留下了性命,只是他活下来的方式,对于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了些。
那日白天的雪反射的阳光,刺痛了薛定非的眼睛,他被吊在城楼之上,见到父亲率军而来,可他却没有救自己,反而朝自己射了一箭。
晚上醒来,雪越下越大,四周一片黑暗,只有诡异的山猫,冒着绿光的眼眸,以及它们撕扯着尸体血肉的低吼声。
黑的夜,白的雪,无不化作厉鬼,声嘶力竭的向他叫嚣,惧怕与仇恨,席卷了薛定非的内心,他活下来了,却也不再是他了。
大战之后,冬日的风,依旧似刀子一样冷冽,那漫天白雪,盖下来都冻到了一起,混合着鲜血,覆盖住了一切,坚硬的冰,冻得人手指头都发疼。
薛定非的母亲仿佛没有感觉一样,徒手挖地,却只挖出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因痛失爱子,又眼见着薛家兄妹的残忍无情,她和离归家,但也因过度悲伤,病逝家中。
薛定非被留下,不是平南王的怜悯之心,而是因为他的身份,薛燕两家之子,身份何其尊贵,平南王打的就是日后起事,借薛定非的身份,收两家的兵权。
可平南王培养着薛定非,又不信任薛定非,便在城隍庙外捡回了一个乞儿,让他成为薛定非的替身。
而真正的薛定非,对此只说了一段话,
母已去,父不配,名成其辱,姓冠我恨,这样的名姓,我不要。
唯谢天垂怜,境危见性,虽居安不敢忘,愿舍旧姓,去旧名,弃旧身。天潢岂不同庶民?
纵万难加,我不改志。
乞儿成了薛定非,薛定非成了谢危,出身金陵谢家,字居安,面端庄君子身处高位,圣人之姿,内心却疯批偏执恶魔,算无遗策,运筹帷幄。
二十年后,准备好一切的谢危,开启了他的复仇大计,进京助沈琅夺位。
当时,户部侍郎姜伯游正好得知,自己的嫡女姜雪宁被妾室调包之事,打算把姜雪宁从庄子上接回京中,顺路让谢危称作姜家的亲戚,一路被带回。
却没想到,姜雪宁与谢危这一路并不好走,途经山路,受大雪所困,谢危身体不好,极为畏寒,还患有雪盲症和离魂症,这些皆是当年九死一生之后的后遗症。
因此,两人被大雪所困之时,谢危发疯,离魂症犯了,说了很多大逆不道的话,姜雪宁害怕得不行,却也没有将他丢下。
为了让虚弱不堪的谢危活下来,姜雪宁砸了他视若珍宝的琴,还找了草药,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将草药混着鲜血喂谢危吃下。
谢危挺过来之后,姜雪宁还抱了一只兔子回来,谢危麻利的处理了兔子,将肉烤来吃,可姜雪宁又不忍心了,想去找别的食物。
看到姜雪宁的模样,谢危很是无奈,便将随身带着的桃片糕给她吃。
那桃片糕,还是谢危的母亲教他做的,味道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所以后来,姜雪宁心心念念了好久,却也只在谢危这里才能吃到。
两人回京之后,便再无来往,但姜雪宁并不知道,谢危后来曾入过姜府,却见到姜雪宁一身华服,表情凶狠,正在打骂一个与她年岁相仿的婢女。
那时候的谢危很遗憾,曾经那么善良的姑娘,竟也被京中的繁华蒙蔽了双眼,没有人及时将她教好。
奈何谢危当时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管教姜雪宁,而姜雪宁也因轻信养母的话,不择手段的爬上高位,只想做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入主宁安宫成为皇后,为此做了很多错事。
谢危带着表弟燕临谋反,残杀皇室,屠戮薛家,唯独留下了姜雪宁的性命。
姜雪宁曾为了摆脱困境,想要委身谢危,只是那晚,谢危服了药,便以为是幻觉,对姜雪宁说了很残忍的话。
后来,他也去找过姜雪宁,却在门外听到姜雪宁的话,明白她并不爱自己,只是想要自保罢了,便失望的离开了。
他偷偷的爱着姜雪宁,却也怕她的无情,这份感情,从来没有让任何人知晓,在姜雪宁受尽了燕临带给她的屈辱之后,他给了她一把匕首。
虽然谢危的心里,是想让她用来自保的,却也深知,她不会用它杀死燕临,最终也只会选择了结自己的性命罢了。
可在那种情况下,谢危似乎并没有更好的选择,只是他没有想到,姜雪宁会用自己的命,和当年的救命之恩,向他换区区一个张遮。
姜雪宁死了,仇也报了,谢危将一个乞儿扶上了皇位,只为羞辱皇室比乞丐还要卑贱。
谢危能活下来,是苍天垂怜,二十年终得劫波尽历,琢磨成器,可他不想活了。
他用姜雪宁自戕时所用的匕首,在一个春将至,雪已尽的日子,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在临死之际,他还将匕首擦得干干净净,和姜雪宁的金步摇并排放在了一起。
只是姜雪宁并不知道谢危的结局,也不知道他的爱意,所以姜雪宁的重生,与其说是让姜雪宁弥补遗憾,倒不如说,是谢危用他始终未说出口的一世深情换来的。
姜雪宁重生至十八岁那一年,上一世的错误历历在目,所以她想要做一个好人,却没想到,在这一世,竟外了解到了,如此完整的谢危。
她终于明白谢危的疯批,狠辣,皆来源于他年幼遭生父所弃,与至亲生离,在杀戮之中长大,于尸山血海中归来。
难怪谢危那具圣人皮囊之下,竟是藏着最最狠辣疯批的灵魂。
而那段不堪的经历着实太过悲惨,以至于他畏寒,惧雪,怕猫,在伟岸坚定的身影之中,竟存着如此脆弱的软肋。
完人也有所畏,圣人也有所惧,庆幸的是,这世界还有姜雪宁重生而来,给谢危一场救赎,所以,哪怕强取豪夺,哪怕疯魔如斯,他也不愿放手。
最开始,姜雪宁因谢危上一世逼死了自己,所以她怕他,而谢危始终不知,她究竟为何见到自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
原本,谢危该同上一世一样,与姜雪宁没有交集,即便是爱,也只会藏在心里,还会在琴和姜雪宁同时跌落的时候,先护住他最心爱的琴。
可姜雪宁为了改变身边人的命运,一次次的与谢危相遇,而谢危也不得不一次次救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姑娘。
谢危不会爱人,所以对姜雪宁十分疯狂凶狠,可一次又一次的经历险境,姜雪宁终于看到了他的可怜和可悲,以及对自己隐藏不住的,深深的爱意。
他曾因看出姜雪宁喜欢张遮,便半威胁半告诫的对她说,我若是你,喜欢谁便永远藏在心底,既不宣之于口,也不教旁人知晓。
可后来姜雪宁告诉他,真正喜欢一个人,哪里是藏得住的呢?
在谢危离魂症发作,陷入癫狂之时,唯有姜雪宁的名字能够让他瞬间清醒,不惜割伤自己弹琴的手,也不愿伤害心爱的姑娘。
无论前世今生,姜雪宁都是谢危的救赎,她是好是坏,他都爱她。
但前世,他没能将爱意宣之于口,只能大仇得报之后,追随姜雪宁的脚步,自刎而去。
而今生,姜雪宁给了他温暖,可他却看着姜雪宁为燕临四处奔走,对张遮情根深种,救公主不惜以身犯陷,对自己却害怕想逃,他如何不疯,如何不夺?
因为姜雪宁,谢危终于等到了生命里的那束光,再也不用行走在黑暗里了。
因为命运多舛,因为遭遇坎坷,所以谢危的底色,从来就是悲凉的。
明明他是京中势力最大的两个家族,联姻所生的小世子,本应是身份无比尊贵,偏偏在叛军压城之时,被无情的推了出去。
他当时连七岁的生辰还未过,却为了保护母亲,不得不受姑母的胁迫,冒充太子,选择一条死路。
可恨的是,他父亲明明认出是他了,偏偏毫不犹豫地用箭射他。
通州之变时,薛远会不顾危险,去营救薛烨,会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将儿子护在身后。
原来他也会为人父,也有对儿子慈爱心疼的时候,只是他爱的儿子,不是薛定非而已。
所以为何他改名为谢危?
因为他的父亲不配,他舍弃本姓,母亲已不在人世,他身边危机四伏,故而危不敢忘。
若不是二十年前的那场叛乱,他本应是如燕临那般,鲜衣怒马少年郎。
可命运并没有给他这样成长的机会,从小时候被迫赴死的那一刻,他似乎便失去了幸福的权利。
可即便满腹怨恨,身负血海深仇,披着圣人的皮囊,带着一副魔鬼心肠,他依然有着独特的风骨,依然是耀眼夺目,不可忽视的。
他会在男女不平等的封建朝代对樊宜兰说,皇宫没有好诗,之后让她出宫,令樊宜兰自此游历四方,成就了别样的人生;
他会亲自制定课程,教导女子去学习真正有用的学识,而并非只知三从四德,依附男子;
他有恩必报,即便姜雪宁知道他那么多秘密,依然因当年上京路上的喂血之恩,数次护她周全;
他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痛,却依然有动情爱人的能力,无怨无悔的爱上姜雪宁,让她成为自己的软肋;
他会在村民受欺压时受托,挺身而出,哪怕最后被背刺,也只是一句,天下已定,我固当烹。
谢危痛恨自己的遭遇,更痛恨令他遭遇这一切的人。
所以在他谋反那日,屠戮皇族之前,才会说出这样一段话:
我与沈琅,皆是肉体凡胎,何我须跪他,还要为他舍己之命?
天生万民,人人都是其子,为何只有皇帝敢称天子?
分明人人都是天子,可人人也都是草芥。
万类相争,从不留情;想杀便杀,想毁便毁。
倘若人要问一句为什么,或恐该向天问。
毕竟天生人于世,真正的平等,从来只有一样,那便是死!
张遮的重生,是姜雪宁的死换来的,而姜雪宁的重生,是谢危的死求来的。
在他们三个人之中,只有谢危没有重生,姜雪宁有机会弥补一切遗憾,唯独上一世谢危,在孤独和绝望之中,死在了雪已尽春初临之时,所以这辈子,也该他圆满了。
况且,当两个重生的,干不过一个猜牌的,天降谢危,凭一己之力,干掉青梅竹马和白月光之时,即便是强取豪夺,宁二也只能属于他了。
经历了那么惨烈的人生,可归根到底,他终究还是善良的,他值得姜雪宁倾心相付。
而姜雪宁与谢危,势均力敌,看起来冷性,实则重情义,他们既相克又相吸,终有一日,他们会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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