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卷四相思扣·浸在岁月里的爱情甜酿
月老系下的红线
缘分天注定,一句话似乎解释了一切巧合。
缘分捏合相遇,让大千世界里原本陌生的两个人,走在了一起,开始一段爱的故事。有的人在爱里留下遗憾,有的人在爱里学会珍惜,有的人在爱里饮尽了痛苦,有的人在爱里收获幸福……每个人,都无法拒绝爱的魔力。
杨绛的爱情,也将在一个相遇的故事里,缓缓开场。
这一年,青春的杨绛和同学一行五人北上求学,到了燕京大学先参加了入学的资格考试。考过之后,杨绛想去清华大学看望老朋友蒋恩钿,恰巧一同来的孔令衔在清华大学有一个表兄,所以两个人一同前往。到了清华大学两个人就各寻方向了。而这一行,却为杨绛开启了今生的缘分。
蒋恩钿见到杨绛欢喜得不得了,一番交谈下来知道她是来北京求学的,便问她为什么不来清华大学,杨绛原本就是很喜欢清华大学的,但是一同来的同学朋友都选择了在燕京大学继续学习,而且相关的申请手续已经办理得差不多了。蒋恩钿让杨绛再好好想想,并把清华大学的情况大致地讲给了杨绛听。
相聚过后,孙令衔去古月堂找杨绛,他的表兄陪着他过来,见面之后孙令衔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是杨季康。”又指了下表兄:“这是我表兄钱钟书。”这便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古月堂是清华大学女生宿舍,入夜时,古月堂前常常站着等女友的男生,他们把“约会”戏谑为“去胡堂走走”。那时候的清华大学同现在并无二致,男多女少,女生都是被宠爱的。古月堂不设会客室,男生们便都立在门口,无论春冬,无论寒暑,古月堂前总能看到一两个焦灼的身影,眼巴巴地盯着大门,盼着那一位千呼万唤始出来。
若干年前,杨绛的父母带着杨绛到钱钟书家看房子,两个人并不认识,若没有缘,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见。若干年后,朋友带着钱钟书出现在杨绛面前,波澜不惊地相视一笑,只可说是月老许久前在两人脚踝拴住了红线,只怕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迷失了方向,寻不到对方吧!
两个青涩少年,在这次相遇之前都没有谈过恋爱,虽然见面几乎没说过一句话,却像心中一下子就有了一个人影出现,再也不能忘记。
蒋恩钿帮着杨绛弄好了来清华大学读书的手续,还把自己的寝室床位让给杨绛住,一切都顺利地办理好了。
后来,杨绛和钱钟书都跟孙令衔打听过对方,但是孙令衔告诉杨绛,钱钟书已经订婚了,而告诉钱钟书的是,杨绛有男朋友了。
这也不是孙令衔信口胡说,也属事出有因。先说杨绛,孔令衔口中杨绛的“男朋友”是费孝通,两个人相识多年。
费孝通从小矮小瘦弱,但十分聪明。一九二〇年随家中搬至苏州居住,母亲与当时苏州振华女校的校长王季玉是好朋友,便想到让儿子去那里读书。
刚开始费孝通死活不去那里,因为那里是女校,他怕同学们会笑他。但是母亲十分严厉地通知他,并不是与他商量,所以最后费孝通成了女校当时唯一的男生。
当时他与杨绛同班级,学习成绩优异的杨绛吸引了这个新来的小小少年。当时只是少年萌发的好感,并没有表明。后来两个人又同时考到了东吴大学,优秀的杨绛吸引了学校许多男生的目光,而费孝通的感觉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一次,他当着追求杨绛的男同学宣布:“我跟杨季康是老同学了,早就跟她认识,你们追她,得走我的门路。”
后来他开始主动地追求杨绛,周围的人以为他们已经在交往了,因为两个人认识多年,而且条件相当,所以没有理由不在一起。但事实上,杨绛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件事。
与钱钟书的相遇,让杨绛有了心动的感觉,连家人都说这场感情是天定的,说:“阿季的脚下拴着月下老人的红丝呢,所以心心念念只想考清华。”
再说钱钟书订婚的事,孙令衔有一个远方的姑妈,人称叶姑太太,跟钱钟书订婚的,就是叶姑太太的养女,名字叫叶崇范。之前叶姑太太很中意钱钟书的学识,有意就招了做女婿,钱家也同意这门亲事,唯独钱钟书本人一直不同意。
与杨绛见面之后,钱钟书就不能忘记那个出现的女孩,即使听说了她有“男朋友”,还是想约她出来当面说明这件事,之后就写了封信,约了杨绛来工字厅见面。
见面第一句话,钱钟书就说:“我没有订婚。”杨绛说:“我没有男朋友。”两句话,消除了两人之前所有的顾虑,也开启了新的人生。
有人问杨绛,当时对钱钟书是不是“一见钟情”呢?她是这样回答的:“人世间也许有一见倾心之事,但我无此经历。”
其实杨绛在见钱钟书之前早就对他有所耳闻,在清华大学上学的好友蒋恩钿给她写信的时候,常提起同班的这个才子,说他既聪明又有才华,赞不绝口。
那时的钱钟书确实十分有名,说是名满清华大学也不为过。钱钟书报考清华大学外文系,中、英文两科成绩非常好,但数学只考了十五分。本来不符合录取要求的,校长罗家伦爱才,破格录取了他,他入学后学业十分好,写起文章纵横捭阖,臧否人物口没遮拦。连老师都不把他当作学生,还经常与他讨论课题,这一切都因他的才华和他博览群书的文化底蕴,他在《清华周刊》发表过不少文章,这样的钱钟书在杨绛心中还有那么几分神秘呢。
后来杨绛回忆起第一次在古月堂见钱钟书时候的情形,她形容他是“蔚然而深秀”,身着青布大褂,瘦瘦高高,厚底布鞋,黑框眼镜,标准的书生模样。
对于和钱钟书订婚的“叶小姐”她也认识,之前都是在启明上的学。杨绛听大姐和三姐都提起过她,说她相貌不错,淘气爱惹祸,食量很大,一顿能吃很多东西,一次她的养母叶姑太太去买东西,让她小坐等候,那段时间她居然吃了超级多的冰淇淋,结果吃病倒了。因为食量大,得了个绰号“饭桶”,这跟她的名字“崇范”倒过来的读音相似,大家就都叫开了。
她还总喜欢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比如,打扮成男孩子的样子,偷跑出学校,骑着自行车四处逛,玩够了才回学校。
杨绛根据对这两个人的印象,觉得这个淘气的叶小姐不适合那个文弱的钱先生。
至于钱钟书对杨绛的第一印象,他们的女儿钱瑗问过父亲,那时杨绛去了国外访问,只有父女两人在家,钱瑗对这件事好奇许久,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就问:“爸爸,咱俩最‘哥们儿’了,你倒说说,你是个近视眼怎么一眼相中妈妈的?”父亲说:“我觉得你妈妈与众不同。”
钱瑗追问:“怎么个与众不同?”父亲就不再回答了,只是笑。
钱钟书后来专门写了首诗,来纪念他们第一次见面:
缬眼容光忆见初,蔷薇新瓣浸醍醐。
不知洗儿时面,曾取红花和雪无。
记忆中第一次见的杨绛脸面白洁红润,脸如春花,清雅脱俗,犹如蔷薇新瓣浸醍醐,还带着一丝腼腆。杨绛后来倒是对这首诗有了另一种解释,说:“钟书的诗好用典故,诗中第四句红花和雪的典故来自北齐崔氏的洗儿歌,说的是春天用白雪、用红花给婴儿洗脸,希望孩子长大后脸色好看。”
两个人相约之后,两句话消除了各自的疑虑,便开始了长期的书信往来,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就是你介绍给我看什么书,我再介绍你看本什么书,有点像“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那时候钱钟书写信写得很勤,几乎保证每天一封,一纸信笺,承载着萌动的爱情。那时候寄信也方便,清华大学的院内就有邮筒,信还会直接送到寝室宿舍。两个人还会约在一起在校园内走走,当时两个人还没有很熟络,所以他们不会选择情侣约会常去的小路,而是去气象台那样有着宽敞台阶的地方散步。他们就这样平静地走着,浅浅地聊着,静好的时光里,有流淌不完的幸福。
虽然钱钟书的诗很好,但是杨绛却回信不多,钱钟书问她原因,她只回答说不爱写信。钱钟书倒也没再说什么,但是心中却有些抱怨她“别后经时无只字,居然惜墨抵兼金”,后来,他写《围城》,还把这个情绪写了进去,几年念念不忘的这段往事,《围城》里的唐晓芙也不爱写信。
那时候无论是上课还是去图书馆,或者是跟好朋友在校园内散步,回到宿舍的时候,杨绛都知道有一封属于她的信静静地在等着她去开启、去阅读,那份惦念让杨绛确定,她爱上他了!
两个人确定恋爱关系之后,费孝通来清华大学找杨绛,要找她谈一谈,杨绛叫了两个好朋友一同前往。之前费孝通一直觉得自己是最适合做她男朋友的人,而且也直接表达过这层意思,他问过杨绛:“我们做个朋友可以吗?”杨绛说:“朋友,可以,但是朋友是目的,不是过渡;换句话说你并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也不是你的女朋友。若要照你现在的说法,我们不妨绝交。”
后来他们并没有绝交,还成为不错的朋友。一次中国社会科学家访美,钱钟书和费孝通同行,还恰巧被安排到一个套间里,成了不错的朋友。钱钟书每天都写下日记,想以后见面的时候交给杨绛。费孝通主动提供邮票,让他当作家书寄给杨绛。
后来钱钟书还借着《围城》里面赵辛楣和方鸿渐说的话跟杨绛说:“我们是‘同情人’。”几十年后,两个人直言不讳地聊起这件事,就付之一笑于流水了,只是青春年华中一件漂亮的小事。
钱钟书过世之后,费孝通还去专门拜访过杨绛。当时杨绛亲自送他下楼,还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楼梯不好走,你以后也不要‘知难而上’了。”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浙江文艺出版社计划出版一套名家的散文集,辗转联系到费老先生,告之想出版包括他的散文集,与钱钟书、杨绛的文集一起,做一个系列的丛书。费老只感慨了一句:“历史真是妙!”只贪年华易逝,青春已远,诸事蹉跎。
两个人用杨绛的方式成为了之前说的那种“只是朋友”,真的做到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后来两人还是会偶尔问候,偶尔拜会,算是对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式了吧。
世间之事,最后皆付诸流水,有的沉甸甸,滞在沙中,有的花瓣点水,随之东流。青春包容了一切莽撞轻狂,待白发苍苍之时,青涩伤怀。二〇〇五年四月二十四日,费孝通逝世。
中国当代文学中的一双名剑
金庸的作品《射雕英雄传》中写过一对神仙眷侣,黄药师和阿衡,男的聪明骄傲有才华,女的过目不忘十分聪慧,两个人不相上下,却心意相通,像极了杨绛和钱钟书,书里的结局不圆满,现实中有了磕磕绊绊却更真实。
杨绛在清华大学的校园里完成了她的大学第四年,在她借读清华大学的第二学期得到了东吴大学的毕业文凭,还获得了金钥匙奖。后来的她感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在清华大学读本科,错过了那几年清华大学外文系鼎盛的一段时间,虽然她早有意来清华大学,无奈机缘错失,“终究不成,命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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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仅有的最后一年也让杨绛受益匪浅,她选择了很多当时十分权威有分量的科目,例如,蒋廷黻的《西洋政治史》、浦薛凤的《政治经济史》,还有温源宁的《英国浪漫诗人》。温源宁是钱钟书的老师,知道钱钟书在和杨绛谈朋友,就和自己的得意门生说“prettygirl往往没头脑”。
因为有一次在他的测验上,这个“prettygirl”交了白卷,这让温先生特别不满意。不过这番“没头脑”的言论并没有影响钱钟书对杨绛的感情,他偏偏喜欢这个女孩,温先生得知两个人要出国的时候,还去送了他们。
结束了这段借读生活后,钱钟书建议她再补习一段时间,考取清华大学研究院,这样两个人还能继续同学一年。其间他还提出来要和杨绛订婚,被杨绛拒绝了,虽然她也是喜欢钱钟书的,但却不是那么着急订婚。
她回信给钱钟书,解释说自己在准备报考清华大学的研究院,需要补齐清华大学四年本科所学的知识才行,这件事也就暂时放下了。
杨绛回到苏州,亲戚介绍了一份在小学做教员的工作,她答应了,在她印象中这应该是一份比较清闲的工作,可以有很多补习的时间利用,而且待遇也相当不错,一个月有一百二十元钱的收入,在当时这可以算是个金饭碗。
到了学校开始工作的时候,杨绛才知道这跟自己之前料想的完全不一样。自己没做过老师,什么都不懂,太多东西需要学习,不过她到学校落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学校的图书馆,把那里藏书中她认为值得一看的书通通读了一遍,这已经成为她的一个习惯。
因为工作的压力,杨绛想把报考清华大学研究院的事情推后一年,但是遭到钱钟书的反对,杨绛因此好长一段时间没理他。那段时间钱钟书以为杨绛不想跟他继续恋情了,伤心极了,还创作了很多伤情的诗,说自己“辛酸一把泪千行”,后来还把这些诗整理发表了,算是个时间的纪念吧。
事实上,虽然杨绛没有给钱钟书写信,但是心中还是很惦记他。钱钟书一直坚持写信给她,后来她还是被感动了,两个人的感情又恢复到之前,也许感情就是要有些跌跌撞撞才能更稳固。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杨绛对钱钟书发出了邀请,要他来家中拜见父母双亲。
一九三三年年初,钱钟书踏上了来苏州的行程。到了杨绛家,见了杨荫杭。两个人谈话之后,杨绛问父亲对钱钟书的印象如何,父亲只说了句:“人是高明的。”其他的就没有再提,杨绛知道父亲是担心还未毕业的钱钟书是否能够承担起家庭的重担。
钱钟书想和杨绛在一起的心是急切又肯定的,在拜见过杨绛父亲之后,他便邀请了杨绛父亲的两位好友作为媒人,按照传统的方式上门提亲。
虽然父亲十分担心女儿今后的生活,但是看到杨绛对钱钟书的心意,他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这年暑假,两个人就准备举行订婚仪式。
说来也好笑,两人本是自由恋爱,杨绛才带钱钟书回家见了自己的父亲,也得到了父亲的认可。回过头,却又走了一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钱钟书被父亲带来见杨荫杭,正式求亲,又请出男女两家都熟识的亲友做两家的媒人,然后,在苏州某饭馆摆酒宴请两家的至亲好友。
杨绛说:“茫然不记得‘婚’是怎么‘订’的,只知道从此我是默存的‘未婚妻’了。”她喜欢称呼钱钟书“默存”,这是他的号,他喜欢叫她“季康”,季康是她的名。
这场仪式之后,两位后来在中国近代文坛拥有显赫地位的人走在了一起。有人戏称这叫双剑合璧,却真可谓是一段好姻缘,两个人一牵手就是几十年,再也没有放开。
订婚宴上,钱钟书的家人才见到杨绛。钱钟书的父亲很看重杨绛,虽然之前没见过面,他却曾经看过钱钟书与杨绛之间往来的信件。起初杨绛并不知道钱父看过这些,其中的一些信件还是英语写的。
钱父形容杨绛“实获我心”,因为曾经在杨绛给钱钟书写的一封信中提过这样一句话:“‘毋友不如己者’,我的朋友个个比我强。”钱父还专门写信给杨绛,大抵的意思就是,把钱钟书彻底交付给杨绛了,他很放心。杨绛收到信后不知该如何回信,问钱钟书怎么办,钱钟书说不用回了!
关于未来的方向,两个人心中早有打算。钱钟书一直想报考中英庚款资助的公费留学考试。但是考取的条件是,申请人必须要有两年的社会服务经验,所以钱钟书决定去教书,任教于上海光华大学,教的是英语,月薪九十元。
杨绛准备了一段时间的功课,也顺利地考取了清华大学研究院外国语言文学部,又要去清华大学读书了。杨绛在清华大学读研究院的时候,学习成绩十分优异,每个学期都会获得奖学金,这些钱足够她负担学习和生活的费用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爱情是诗歌最好的药引,也是最好的素材。自古诗歌多说情,一九三四年,钱钟书整理了他的第一本诗集《中书君诗》,其中包括了他写给杨绛的情诗,还有与杨绛的唱和诗作。诗集是他自己付钱印刷的,所以为数不多,倒也更加珍贵,只分享给了师友。他两人共同的清华大学老师吴宓先生也得一册,他还作了一首七律诗《赋赠钱君钟书即题中书君诗初刊》,诗中称赞钱钟书“才情学识谁兼具,新旧中西子竟通”,钟爱之情跃然纸上。
钱钟书与杨绛感情的稳定,也源于两个人互相坦诚的内心和不间断的书信来往。一天一封信是他们从开始便习惯成自然的,信中内容涉猎广泛,有点像日记般,发生之事皆不放过。看过的好书要分享,遇到的新鲜事要分享,思念之情更要分享。
钱钟书的书信上发信人的落款总是“花样翻新”,“奏章”这词是最常用的,有点禀明圣上的意思,杨绛看到总会发笑。钱钟书也是个幽默的人,一次信中,他自称是“门内角落”,杨绛跟家中门房百思不解,遂问钱钟书“门内角落”是什么含义,收到钱钟书回信后才明白这是钱氏幽默。
“门内”就是money,翻译成中文就是“钱”的意思,而“角落”就是clock,翻译成中文就是“钟”的意思,知道真相后的杨家人更喜欢这个“门内角落”了。
一九三四年春节,钱钟书去清华大学看望杨绛,这是他毕业之后第一次回母校。在他于清华大学上学的这几年,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做学问,很少出门,也几乎没去过什么北京的景点,唯一去过的香山、颐和园还是班级的集体出游才参加的。
杨绛是个喜爱新鲜事儿的人,也自然喜欢这些有历史渊源的北京景点,她在来北京的第一年,几乎就走遍了北京所有出名的景点。这次钱钟书来北京,陪着杨绛走了好几个地方,这可是难得的事。其实景色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他的,倒是和心上人共同游玩才是他喜欢的事。
文人雅士游玩之时必有诗词陪伴,依依离别之时更是惆怅。钱钟书在这次出行中《记四月二日至九日行》的诗中写道:“纷飞劳燕原同,异处参商亦共天;自是欢愉常短苦,游仙七日已千年。”杨绛也不示弱,有诗如下:“久坐槛生暖,忘言意转深;明朝即长路,惜取此时心。”
相聚离别自古伤情,作诗留字便可见情深。与爱人相聚的时间总是很快,白驹过隙,离别之后只剩下苦苦思念和对下一次见面的期盼。
时间在短期的相聚和长期的思念中过去,一九三五年春,钱钟书两年的社会工作实践马上就要完成了,他根据之前的计划报考了中英庚款留学考试,这个考试前后一共举办过八届,当时钱钟书参加的是第三届,报名参考的有两百多人,那届计划共招收二十五人,而他要去的专业──英国文学却只招一人。
那时的钱钟书在文学界已经小有名气,很多人知道这年他报考了这个专业,便放弃了当年报考的机会。不负众望的钱钟书以87.95的高分数获得了这唯一的名额,中英庚款董事会董事长朱家骅是当时的主考官,他对当时的钱钟书印象十分深刻,印象也很好,十分重视他。
钱钟书获得了这个名额,出国也就进入计划中,钱钟书和杨绛计划一起出去。当时的杨绛研究院的学业并没有完成,至少要在第二年的时候才可以毕业。但是为了钱钟书的发展,她决定办理休学,陪他一起出国,因为杨绛并没有申请任何奖学金,也没有参加相关的考试,所以她只能自费出去,不能像钱钟书一样得到费用的支持。
办理了休学的杨绛准备回家,因为时间匆忙,她并没有提前写信通知家人,而是直接登上了回家的船。到家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多,当天她父亲在家休息,准备睡午觉,突然感觉自己的女儿要回来,他去了杨绛母亲在的房间,看了一眼后问:“阿季呢?”母亲说:“哪来阿季?”父亲说:“她不是今天回来吗?”母亲说:“这会儿怎么会回来?”
父亲这才恍惚想起,女儿并没有说要回来的事情,有些伤感,嘴上却没说,便回房准备午睡。过了一会儿杨绛真的回来了,像一个归巢的小燕儿,放下行李就冲进了父亲的房间,在床上的父亲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说:“哦,这不是回来了吗!”
父母得知杨绛要陪伴钱钟书出国留学的事情很支持,之前她放弃了一次机会,这次就显得越发难得。留学深造是杨绛心底的梦想,但是她也放心不下家里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父母年迈,此次出去下次相聚不知何时。家中姐妹兄弟也分散各地,工作的工作,学习的学习,当年父亲一手操办的庙堂巷显得特别冷清,前后几十间房间大多数都空着。做父亲的了解女儿的心思,也知道她的担心,便安慰她,不要担心家中之事,放心去。
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赶在出国前办,那就是婚礼了,虽然两个人订婚了,但是还没有正式地举办婚礼,也就是两个人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婚姻关系。
婚礼分两地举行,钱家杨家都办,日子是一九三五年七月十三日,旧历乙亥年六月十三日。杨家几天之前就开始布置,很是喜庆,张灯结彩,道喜的宾客也络绎不绝,成为杨家少有的盛事。
最让杨绛难忘的是家中为她办的“小姐宴”。这是当地的风俗,大概的意思就是出嫁之前的姑娘,要在结婚前几天请自己的姐妹、女伴、女同学来参加酒席,酒席由女方父母来办,但是父母并不参加,就是让小姐妹们为女方送行,算是告别一个人的生活吧。
杨绛的“小姐宴”在旧历六月十一日的晚上,姐妹、朋友还有亲戚坐满了一大桌,家中布置得十分喜庆热闹,但是大家心中却有一些伤感,杨绛知道这是留在家里最后的时间,后天就要嫁到钱家,不能做在父母怀中撒娇的“阿季”了,越想心中越难过,大家说说笑笑,见杨绛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就也知道杨绛的心思了。
后来杨绛偶尔想起旧历十一日,便会想起那顿伤怀的“小姐宴”,想念父母,想念从前。
结婚那天,是那年里最热的一天,婚礼由钱父主持,伴郎是同学兼亲戚又兼“媒人”的孙令衔,伴娘是杨绛的七妹,杨家的婚礼部分是西式的,钱家的婚礼部分是中式的,所以两个人的婚礼是混搭的,有结婚进行曲,还有夫妻对拜,有交换婚戒,也有结婚证书盖章,有婚纱也有礼服,在当时这也是很新颖的方式了。
当天的来宾,最特别的应该是杨绛的三姑母杨荫榆了,并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特别的事,而是因为当天她穿了一身白夏布的衣裙和白皮鞋来吃喜酒,衣服的颜色是纯白色,看起来很像吊丧的服装,让其他的宾客都十分诧异,不知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穿成这样。杨绛是知道三姑母的,她因为忙于工作,已经多年不置新衣了,大部分都还是之前的衣服,现在看起来难免有些怪,其实她并没有恶意,钱钟书也没太在意这件事。
一套婚礼仪式下来,钱钟书的白衬衫领子已经被汗浸透,不再笔挺,杨绛的婚纱也变成了笼聚热气的利器,从头到脚都是汗,两个人都像被雨淋了一样,却依然走在桌与桌之间给宾客敬酒,偶尔地相视一笑,像一阵清风,润透心田。
但是两边折腾的婚礼,也让一对新人体力不支都病倒了,本应该“双回门”的日子,两个人却没有如约回到杨家。当时杨绛母亲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等待心爱的女儿带着女婿能够回来,却空欢喜一场,除了失望,更多的是担心女儿。
过了十天,杨绛身体康复得差不多了,钱钟书已经去做出国前的培训了,不能陪她回家,是小姑子陪她回去的。这个小姑子不太喜欢杨绛,因为父亲对这个儿媳妇太喜欢了,总是夸奖个不停。
那次回家,是杨绛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当时杨绛起疹子,母亲心痛地带她去看医生,一直叮嘱她出国要好好照顾自己……母亲疼爱孩子是毫无保留的,杨绛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时总是很伤心,也有些遗憾。在离开的火车上,她甚至都想跳下火车,回家再见见父母,抱抱他们,听他们的嘱咐,可是火车就这样带走了她。
钱钟书和杨绛在一起,从此携手大半生。多年前,杨绛读到英国传记作家这样概括最理想的婚姻:“我见到她之前,从未想到要结婚;我娶了她几十年,从未后悔娶她;也未想过要娶别的女人。”于是杨绛念这段文字给钱钟书听,钱钟书当即回说:“我和他一样。”杨绛答:“我也一样。”
出国后的杨绛越发想家,每星期都给家里写封家书报平安,无奈路途遥远,相见变成奢望,只能靠文字解解思亲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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