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中方鸿渐的“多余人”形象
“多余人”本是十九世纪俄罗斯作家塑造的一类典型文学形象,这些人的共同特点是,贵族出身,生活优渥,受过良好教育,受到资产阶级改良派的影响,对现实不满,但个性平庸,不能放下架子,不能自我牺牲,并没有通过脚踏实地的工作来改造社会的准备,成为空怀理想、一事无成的“多余人”。如叶甫盖尼奥涅金(普希金)、毕巧林(莱蒙托夫)、罗亭(屠格涅夫)、奥勃洛摩夫(冈察洛夫)等。
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俄国文学曾被大量引入国内,一些敏锐的进步作家受到启发,也创作了一批反映“多余人”生活的小说,如鲁迅笔下的涓生(《伤逝》)、曹禺笔下的周萍(《雷雨》)、巴金笔下的觉新(《家》)、柔石笔下的肖涧秋(《二月》)等。与俄罗斯的“多余人”不同的是,中国的“多余人”还略作了些反抗,撞得头破血流,发现与旧势力相比,自己是如此弱小,于是或者忍耐或者逃避,等于放弃了反抗。
一个国家,一个社会,每当面临大变革,总是像一股滚滚“铁流”,那些不惧牺牲投身洪流,而且不怕失败、坚持斗争的人,才能走向胜利,终有所成。但这“铁流”也会淘汰出一大批自私懦弱、安于现状,前怕狼后怕虎的人,大变革来临时,总是不难发现这样的“多余人”。
钱钟书先生的《围城》反映的是年前后,一批青年知识分子的生活,此时正是抗日战争爆发前后,恰是风雨飘摇的时代。
方鸿渐出身于江南著名乡绅之家,但他对于传统文化并不热衷,偶然的机遇让他有了留学的机会,这机会不是他自己争取来的,也就没有强烈动机要学什么,于是他改留学为“游学”,辗转于英国伦敦、法国巴黎、德国柏林等大城市,算是把“西洋镜”看了个遍。等到钱花得差不多了,他索性买了一个假文凭,回国交差。
回国以后,他也没有什么职业规划,轻轻松松地混日子,流连于个人情感的小追求、小游戏,乐此不疲。
“岁月静好”的日子并没有多久,日本帝国主义步步紧逼,很快进犯上海,国民党政府一退再退,方鸿渐的小日子当然也受到冲击。他虽然对社会上一些官僚、文人的汉奸行为十分鄙视,可也从来没想过要参加救亡,或和他们斗争。只是被动地随着命运驱使而流亡到内地,后来又再返回上海。
方鸿渐学无所长,又不肯在动荡时代锻炼成长,即使他愿意随波逐流,也无法过上安稳的日子,无论是在亲戚的银行、朋友推荐的报馆和内地的流亡大学里,他都是可有可无的角色,他的假文凭还屡屡被人拿出来示众,嘲笑,成为他人生的一大污点。当最后他终于出于义愤,“有骨气”了一回,跟随自己的上司集体辞职时,他也是第一个被批准的。
方鸿渐的悲剧不仅有社会的原因,也是他自己造成的,这类人放在今天,如果成为上班族,却不跟随时代的脚步,不断学习进步,自己没有担当,却牢骚满腹,满足于浑浑噩噩的小日子,也同样成不了气候,迟早成为“多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