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知道《围城》,我还是不大的年纪,夏天的小院里杏子黄了,拿个盆去摘,熟透了的杏子一摸就轻松摘下。邻里邻居坐在我家对门门口的石板上,我妈喊我把新摘的杏子放到石板那,摘下的杏子放置不得,一顿饭的功夫就会从黄澄澄的鲜美变成灰败的腐朽。七八岁的我看红楼,读围城的是我爸。如此想来我这些年读的最爱的还是红楼,只是红楼也忘了半数。当时偏爱繁华梦。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生计苦。大人也没有忙碌于赚钱,特别是夏天,印象里大家总是悠悠闲闲坐在青石板上,树荫下聊天打牌吃果子,从午睡起来坐到天黑了吃晚饭。现在生活更好了,那些石板因着没有人做就拆了。生计怎样助人,我中学学费着实不便宜,最后读的书也不过尔尔,倒是记忆里爱读书的父亲,这几年翻动的只是厚厚的日历本了。我一直想看的围城,在一堆旧书里积攒着灰,直到这次作业我才真正完完整整读了。
钱钟书先生是近代中国天才学者,恃才傲物有绝对的资本,他带着天才的高傲和不羁,冷眼看着世人。他在序言里不加掩饰说书里的角色,“写这类人,只是人类,具有无毛两足动物的基本根性。”看,多刻薄一个人,多的是作者说自己的角色像孩子,偏他冷漠不屑道,只是人类。
杨绛先生也是有天赋的学者,带着女性的温婉柔弱,有着独特傲气固守。钱钟书写书献给杨绛女士,因杨绛女士不断督促,为他挡了许多事让她得以完成这本书。钱钟书说,他的围城,只写给杨绛。温情的下一句就讽刺有人‘献书给国’,“大不了一本书,还不值得如此不老实。”
写书给一个人,和写书给世人,没得高贵低劣是写给谁,为判断依据。
读书这事就好像围城里说信,“他总担心这信像支火箭,到落地时,火已经熄了,对方收到的只是一段枯炭。”不趁着有读书热情的时候马上读,很快就被旁的吸引了精力,将读书抛到身后了,再想起来也就消散了热情了。
杨绛先生的《我们仨》,简单字文里说着温柔,钱钟书先生的《围城》,读来就知道是男性作者,尖酸是有,刻薄里带着冷漠,同刻薄毒舌的张爱玲女士的刻薄里,透有女性的柔软和伪装。杨绛是默然看着,张爱玲是放不下,钱钟书是根本不拿。
高中的时候买着看了张爱玲全套小说,多的是华衣落泪再不信爱情,和贫女谈爱满脸憧憬。如今拙略的模仿就是那句,宝马里哭,自行车上笑。当时抄写了一句钱钟书的情话:“在遇见你之前,我没想过结婚,在遇见你之后,我结婚没想过同别人。”虽说后来知道,这话原话不是钱钟书的。
读围城看钱钟书,只觉天才总是不同吧。围城写留学生方鸿渐,是自作聪明优柔寡断又虚伪冲动的人,他多次讲笑话也总是适得其反的,钱钟书毫不客气嘲讽方鸿渐的自作聪明,在真正聪明人看来,就像小丑和猴。
围城里方鸿渐讲,女人是天生的政治家,到最后学政治的唐小姐与他没有干系了,他倒是被一个看着温柔实则算计颇厉害的柔嘉管着。方鸿渐觉得春日无趣的时候去探访苏小姐,说女人虚虚实实,以退为进,想引起喜欢的唐小姐的注意。到了他觉得被女人欺骗,受了伤害,遇到看着不起眼的柔嘉,他没有起风月心。只是命运有趣,而人心好玩。
算计和婚姻,多是旁观者清,入局的人迷乱。方鸿渐不适宜的冲动让他在婚姻里和事业上以及与家庭的关系里,一团糟糕,而他性格里固有的虚伪和假模样又让柔嘉轻易拿捏着他。他狠不下心快刀处理乱麻,又接受不了,在纷扰里痛苦。
围城里多是不圆满,家家生活有苦,生计不易。
日子要继续,舍不得放下的人纠缠在围城里,混混沌沌的痛苦。
我看我不过成了大人两年,谈爱说情倒也却不能明了。我对于人情多迷糊,总是花很久才能明白某些言语和暗示,因此得罪人而莫明。我偏是冲动和自以为正直之士,多反应过来的时候已被人当枪,暗自悔。
我有一座城,虽看不明世故,却浅知苦。开始怀念回不去的光着脚在河里踩水的旧岁,愁苦着不知今夕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