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源：青年文摘」本文转载授权自洞见：洞见年，钱锺书于《围城》的序言中写道：在这本书里，我想写中国某一部分社会、某一类人物。《围城》中的人物有很多，但几乎没有完美的形象，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复杂的人性特点。特别是主人公方鸿渐，在不同的年龄段读《围城》，对这个人物就会有不同的理解。年少时，谁不曾心比天高看《围城》的开篇，常会想起这样一句话：故事的开头总是极具温柔，故事的结尾却让人猝不及防。印度洋的风、红海美丽的夕阳，都为方鸿渐的出场做了浪漫的铺垫。彼时的他才27岁，风华正茂，一表人才，又顶着留学生的名头，站在归国的邮轮上，内心只有一片美好的幻想。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境遇从离开这艘邮轮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发生了变化。在此之前，他是身处象牙塔的年轻人，身边有父母的庇护，还有前岳父的大力支持。而在那之后，现实向他扑面而来，谋生的难题、感情的抉择、人事的复杂，无不需要他拼尽全力一一应对。正如书中所描述的那样：“理想中的留学回国，好像地面的水，化气升上天空，又变成雨，将他淋得一身透。”先是老家的父母因为逃难而落魄，后来他又跟前岳母闹翻，弄丢了银行的工作。彻底失去庇护的方鸿渐一步步落入窘境，开始品尝到寄人篱下的悲哀。记得我第一次读《围城》，对方鸿渐不仅没有同情，反而满心嘲讽。觉得他就是那种明明能力不足，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他之所以越活越被动，完全是咎由自取。现在有机会重新翻阅这本书，对他却有了莫名的亲近感。就像方鸿渐有很多缺点却不自知一样，年轻时的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有点自命不凡，偶为傻事，只为证明自己与众不同。就像方鸿渐在国外留学时，自诩看不上博士学位，结果浪费了四年光景却一无所获，自以为是中透着一股傻劲儿。可谁在年少时不曾犯点傻、走点弯路呢？不经打击老天真，未曾清贫难成人。人要变成熟，就免不了吃一些苦头、受一些打击，这就是成长必经之路啊。成年后，才方知人生无奈知乎上有人提问，怎么评价方鸿渐的为人？最高赞的回答是这样的：这是一个真实的小人物，厌恶世俗却又无法出淤泥而不染，只能随波逐流，逃避退缩，为无法自主自己的命运而自艾自叹自怜。不得不说，总结得很到位。方鸿渐一直都活在矛盾与挣扎中。他有志向，自尊心也强。可惜的是，他自身实力尚有不足，努力的程度又跟不上，落在行为上，便表现为优柔寡断，无法坚持原则。到三闾大学工作时，他是冲着教授的职位去的，结果被看出学历有问题，只好无奈地接受被降级为副教授的现实。想把书教好，赢得认可，在发现自己缺乏经验，经常连一堂课都讲不满后，他又找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离开了三闾大学，他原期待着能大展拳脚，最后又迫于生计，进入一家报社任资料室主任，领着微薄的收入，做着边缘化的工作。在感情上同样如此。他真爱的人是唐晓芙，在面对家境优越的苏文纨时又有所顾忌，不敢直接拒绝。被唐晓芙误解后，他伤心难过之余，干脆选择了退缩逃避，直到彼此彻底错过，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再有。后来遇到孙柔嘉，明知不适合，他又半推半就。木已成舟后，他才领悟到，将就来的婚姻带给自己的只会是无尽烦恼。在现实面前，他节节退让，直到最后无路可退。而世俗的眼光和内心的桎梏，也成了困住他的层层围城，让他挣扎得无比辛苦。到了一定年龄，再去看方鸿渐的一生，就会知道，它既充满遗憾，亦有着真实的无奈。很多时候，不是不愿意让自己变得更好，而是确实能力有限、选择有限。无奈才是人生常态，说不出的苦衷，才是最大的心酸。少年都笑方鸿渐，读懂已是书中人如果说婚前的方鸿渐对人生多少还有点斗志的话，那么婚姻就是他真正认命的转折点。书中用了很多篇幅描写方鸿渐与孙柔嘉的婚后生活，从订婚到结婚，再到两人迁居上海，开始因为各种生活琐事频频争吵。故事落幕时，方鸿渐再次失了业，妻子与他大吵一通后回了娘家，留下他独自待在出租房里，傻哭个不歇。很快，他又妥协了。心里又生希望，像湿柴虽点不着火，而开始冒烟，似乎一切会有办法。从故事开头潇洒的出场，到狼狈不堪的收场，方鸿渐到底是怎么从一个意气风发的有志青年，一步步沦为向生活妥协的中年人？非得做个总结的话，大概就是性格决定命运吧。杨绛先生在《记钱锺书与围城》中说：方鸿渐取材于两个亲戚，一个志大才疏，常满腹牢骚；一个狂妄自大，爱自吹自唱。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方鸿渐最大的缺点都在于，他从来没有试图去主动掌控生活，而是任由自己被各种境况牵着鼻子走。等生活只剩一地鸡毛时，他索性彻底认输，不再挣扎。这样的方鸿渐是可悲的，可他又是值得同情的。走近他，你会看到，即使平庸，他也并不失可爱之处。他对待感情认真，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不曾畏惧献出真心。他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不唯利是图，不耍阴谋手段。他为人善良，哪怕时常被算计，也没有因此怀恨在心。说到底，把方鸿渐放到现实生活中，他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人，在他身上我们都可以看到一些自己的影子。我们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不甘现状却又碌碌无为，渴望爱情却又随波逐流，想守原则却又容易心软。也许人生本就是这样一个过程吧。认清现实，一点点接受自己的平凡，直到安下心来，脚踏实地，好好生活。日光之下无新事，世间何处不围城。生活最大的难题不是坠入平庸，而是无法与自己和解。每个人都有可能活成别人眼中的小丑，但在自己的世界里，你永远都是主角。打破内心的围城，摒弃他人的眼光，才能活出真实而自在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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