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在双方恶毒的互相报复之外,围攻还围绕着争夺资源展开。这是一场可怕的“等待游戏”,它取决于人力、物资,以及最根本的食物的供应。从后勤来看,十字军处于劣势。局部封锁意味着穆斯林守军仍可获得外部资源与援助。然而,规模更加庞大的十字军迅速消耗了军中的资源,因此不得不深入敌境去搜寻粮草。
随着时间推移,严冬的天气使局势更加恶化。法兰克王公布卢瓦的艾蒂安在给妻子的一封信中抱怨道:“在安条克城外,整个冬季我们都为了我主基督忍受着极度严寒和倾盆暴雨。有人说叙利亚全境酷热难耐,这并非实情。这里的冬天与我们西方十分相似。”一个同时代的亚美尼亚基督徒后来回忆说,在那个可怕冬天最冷的时候,“由于食物短缺,法兰克军队遭受着极大的死亡率和痛苦,每五人中就有一人死亡,剩余的人感觉自己远离故土,已遭抛弃"。
年1月,法兰克营地中的苦难达到了顶峰。数百人因营养不良和疾病虚弱不堪,最终死去。据说穷人只能吃“狗、老鼠……兽皮和肥料中的谷籽”。受此绝境的打击,很多人开始质疑为何上帝会抛弃十字军,放弃他的神圣事业。在日益增长的猜疑、互相指责的恶毒气氛中,拉丁教士给出了一份答案:远征因罪恶遭到了玷污。为了与之对抗,教皇特使勒皮的阿德马尔制定了一系列赎罪仪式一一斋戒、祈祷、施舍、列队游行。
作为假定的罪恶之源,女人同时被逐出了营地。尽管有这些举措,很多基督徒还是逃离了北叙利亚,宁可踏上前途未卜的归程也不愿忍受围城的恶劣条件。甚至曾是十字军东征的狂热喉舌的煽动家隐士彼得也设法逃跑。在试图趁着夜色逃亡被发现后,他被坦克雷德毫不客气地拖了回去。大约在同时,十字军的希腊向导泰提修斯离开了远征队伍,据说是为了去小亚细亚寻觅援军和粮食。他从此一去不返,但塞浦路斯的拜占庭人确实为安条克城外的法兰克人送来了一些补给。
一群坚强的十字军战士在那个严冬的各种匮乏中幸存了下来,随着春天来到,围攻的天平开始缓缓向他们倾斜。法兰克人建立的粮草征集制度对缓解安条克的形势发挥了作用:物资从远至奇里乞亚的地方送来,稍后还从布洛涅的鲍德温治下的埃德萨运抵。更重要的援助横跨地中海,通过拉丁人现今占据的叙利亚北部港口拉塔基亚和圣西米恩输入。
3月4日,一支小型英格兰舰队抵达圣西米恩港,带来了食物、建材和工匠。几天后,面对安条克穆斯林军队的重重阻挠,博希蒙德与图卢兹的雷蒙成功将这批宝贵的货物从海岸护送回营地。由此注入的物资使十字军得以堵上其封锁的一个关键漏洞。到目前为止,亚吉西彦的部下尚能相对不受干扰地使用城市的桥门,而控制住了通往圣西米恩与亚历山大勒塔的道路。
此时基督徒加固了该入口外平原上的一座废弃的清真寺,兴建了一座初级的围城要塞并将其命名为“圣母玛利亚”,他们通过它可以管控周边区域。雷蒙伯爵提出愿意承担巨额花销以驻守该前哨,但他的动机未必是全然无私的。自围攻伊始,南意大利的诺曼军队便占据了圣保罗门前的地盘,因此,一旦城市陷落,他们就准备迅速侵入城内。这给了博希蒙德一个很好的机会要求拥有城市的所有权,因为,在远征之初,王公们便同意遵守“通过征服获得权利”一财产由先占者先得——这一规则。
通过将自己的部下部署于安条克另一主要入口桥门前,雷蒙现在处于挑战他的竞争者的理想地位。不到一个月,十字军就通过加固安条克最后一个入口圣乔治门附近的一座修道院临时搭建了另一个围城要塞。坦克雷德同意在此配备人手,但条件是以巨额的银马克作为交换。坦克雷德参加十字军时仅位居二流贵族之列,并笼罩在其舅舅博希蒙德的名望之下,现在才开始凭借自身成为一位重要人物。
继他在奇里乞亚的历险之后,该指挥权带来的荣誉和财富既提高了他的地位,又赋予了他一定程度的自主权。至年4月,十字军已收紧安条克四周的封锁线。亚吉西彦尚能通过铁门获得一些补给,但他袭扰法兰克人的能力已被严重削弱。现在轮到穆斯林面临孤立、物资匮乏和对战败的恐惧了。然而,在整个围攻期间,一种令人痛苦的恐惧一直萦绕在十字军心头:穆斯林联军有朝一日可能会驰援安条克,使他们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拉丁人已经从困扰着叙利亚穆斯林的党同伐异中受益。面对亚吉西彦的求援,由于不愿抛开分歧——而且可能误将十字军认为拜占庭帝国的雇佣兵一大马士革的杜卡克与阿勒颇的里德万分别于年12月和年2月派来两股无协作的军队与法兰克人作战。如果这两个大城市在那个冬天联合起来,他们很可能在安条克城外重创第一次十字军。事实上,拉丁人成功击退了他们的两支部队,虽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十字军对近东伊斯兰教徒间更主要的分裂一^尼派与什叶派之争一一也了然于胸。在阿莱克修斯科穆宁的建议下,早在年夏天,他们便已试图通过与北非的什叶派法蒂玛王朝建立联系来利用这种分裂。年2月初,这一尝试获得了回应:由埃及维齐阿夫达尔派出的使团抵达了安条克城外的基督徒营地,与第一次十字军探讨达成某种协定的可能。这些穆斯林使节的访问既不是短暂的,也不是秘密的。
他们在十字军的营地中至少逗留了一个月,很多拉丁目击者报告了这次来访。接待这个使团似乎几乎没有引发任何批评。例如,布卢瓦的艾蒂安在写给妻子的一封信中说,法蒂玛王朝“已经与我们建立了和睦的关系”,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尴尬。十字军与埃及人在安条克并未达成最终协定,但后者确实承诺将会给予“友谊和优待”。为了达成这样一种协议,拉丁特使被派往北非,负责“缔结一项友好条约”。
至年夏初,第一次十字军已成功地通过外交手腕和先发制人的军事干预阻止了穆斯林的直接反攻。然而,5月末,一则令人恐惧的传言开始四处传播:一支新敌军已被派来。似乎巴格达的苏丹终于响应了安条克的绝望呼吁,筹集了一支庞大的援军。5月28日,侦察兵返回法兰克人的营地,确认他们看到一支“穆斯林军队像海里的沙子一样从山峦和不同道路蜂拥而至”。
领军的是令人生畏的伊拉克将军摩苏尔的凯尔波加,他身后是大约4万人的叙利亚、美索不达米亚部队。他距离安条克只有不到一周的路程了。逊尼派穆斯林终于联合起来对抗十字军的消息震惊了拉丁王公。为了不让部队知道这些可怕的消息,以免引起恐慌和开小差,他们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讨论对策。虽然对城市的包围已收紧,亚吉西彦的抵抗正在减弱,但还看不到围城将迅速终结的迹象。
法兰克人无法在一场大规模战斗中迎击凯尔波加——他们在人数上只有对方一半,而且发动骑兵进攻所需的马匹严重短缺。在经历了前几个月的艰苦斗争和牺牲后,基督教军队现在看起来将被即将到来的穆斯林大军击倒在安条克的城墙下。在十字军濒临覆灭的危急时刻,博希蒙德挺身而出。他主张,根据目前的困境来看,施计使安条克陷落之人有权拥有这座城市,经过反复辩论后,大多数人同意了,但附加条件是,倘若阿莱克修斯皇帝宣称对它拥有所有权则必须将其归还于他。
结语
随着协议达成,狡黠的博希蒙德露出了他的底牌。据披露,他已经与安条克城内一个变节者取得了联系,这个名叫菲鲁兹的亚美尼亚人是塔楼指挥官,准备背叛这座城市。几天后,在6月2日至3日夜间,博希蒙德手下一小队人马用牛皮绳梯登上了城市东南方城墙的一处孤立地段,菲鲁兹已在此恭候。即使有叛徒的帮助,这次出击也是非常危险的,博希蒙德本人选择在城墙下等候,因为如果警报响起,这支先遣孤军必然会遭受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