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妻子,是母亲,但我首先是一个人——至少我要做一个人。”
年,挪威作家易卜生创作了一部三幕剧《玩偶之家》,刻画出文学史上经典不朽的人物形象:果决出逃的女主人公娜拉。
无私善良的娜拉全心全意地爱丈夫、爱孩子,几乎为整个家付出了所有。而丈夫却因为一场误会与娜拉划清了界限,不但没有站在她的一边保护她,甚至咒骂挖苦她。
万念俱灰的娜拉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玩偶,从来没有获得过平等的爱与尊重,她决定出逃,离开这困住人的婚姻牢笼。
2.
“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做梦的人是幸福的;倘没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
“然而娜拉既然醒了,是很不容易回到梦境的,因此只得走;可是走了以后,有时却也免不掉堕落或回来。”
“梦是好的;否则,钱是要紧的。”
年,鲁迅先生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的文艺会谈上,发表了著名的演讲——《娜拉走后怎样》,对于女性在婚姻中所处的困境做了一番探讨。旷世质问,引人深思。
两年以后,鲁迅发表唯一一部描写婚姻爱情的小说——《伤逝》。子君与涓生追求爱情自由、婚姻独立,却在历经生活的种种苦难后,最终分道扬镳,一死一伤。
“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这是主人公被现实的海浪猛拍许久后,得出的血泪体悟。
3.
20世纪50年代,意大利作家阿尔贝托·莫拉维亚对现代人的爱无能进行了深刻审视,从一对夫妻的婚姻危机出发,写出了经典代表作《鄙视》。
阿尔贝托·莫拉维亚被称为“意大利的‘鲁迅’”,他是20世纪意大利的国民作家,以犀利的眼光审视着时代的精神症候和社会的种种荒诞,被卡尔维诺赞扬为“意大利唯一一个就某个角度来说可以称之为‘风俗’派的作家”。
卡尔维诺所说的“风俗”派,主要是指随着时代的跃迁,人们对道德所下的定义是不同的,它与风俗、社会变动和大众思想等指标息息相关。
在《鄙视》中,我们就看到,作者以批判的视角探讨了资产阶级社会里人们的生存状态,爱为什么变得艰难,尊严为什么最终丧失,人怎么因为金钱而异化和扭曲……这些疑问,缠绕在婚姻里,而作者用严肃的笔触最终将它们一一解开。
男主人公里卡尔多突然陷入了失意,因为妻子埃米丽亚说不再爱他了,里卡尔多觉得这一切难以置信,明明他想方设法弄到了妻子梦寐以求的房子,虽然这是以放弃文学上的抱负为代价的,因为没有办法,生活中的许多事都牵扯金钱……妻子凭什么不再爱他了呢?他要刨根问底。
“我鄙视你……这就是我对你的看法,这就是我不再爱你的原因……”妻子终于受不了,声嘶力竭地喊出真正原因。
其实,他们两个是相互鄙视的。里卡尔多其实一直想找一个在理想上能跟他志同道合的人,他觉得埃米丽亚辍了学,有某种程度上的思想狭隘,他之所以跟埃米丽亚结婚,是看中了她的漂亮。而埃米丽亚觉得自己的丈夫很虚伪,做出来的事完全不像个男人,而且亲手毁掉了两人之间的爱。
埃米丽亚决定离开里卡尔多,却在出走不久后,因为一起严重的车祸,永远地离开了人间。里卡尔多得知这个消息后,在炎热的海滩上出现了幻觉,感到埃米丽亚似乎永远依偎在自己身边……
4.
女性的觉醒似乎是一瞬间的,而觉醒后思考何路可走的长夜又是漫漫无尽头的。
现代社会对女性的要求充满了严苛:把重心全部放到家庭和育儿上,会被指责说那你作为独立个体的发展怎么办?你是不是牺牲了自我,没有为自己而活?而把注意力聚焦自身,活出精彩的人生,实践自我的价值,又会被打上自私、未尽母职的标签。
要保持优雅的体态、苗条的身材,要有学识上的积累、性格上的善解人意,职场上要冲锋陷阵,育儿上要亲力亲为,要能给另一半提供情绪价值,还要自我消化各种情绪……女性肩膀上的大山越来越重,而终于觉醒之后,却又无比失望地发现,前方的路,道阻且长。
反观男性,用复旦大学梁永安教授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男性最大的问题是意识不到女性的价值”。社会在发展,男女之间的矛盾也被赋予了新的时代特性,然而男性依然处于旧成功标准的窠臼里,进退两难,无所适从。
这不免让人想到节目《再见爱人》里的一个片段。K苦苦追问妻子:“你为什么不肯给我生一个孩子?我想有在人世存在过的证据。”两方家长也一直在催生,只有身为妻子的佟自己知道,当前沉迷于酒精的K是无法承担起共同育儿责任的。她深深地知道新生命的到来意味着什么,而所有人只是说生了就好了,是这样吗?恐怕个中艰辛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婚姻是座围城,沟通是个难题。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也许觉醒后无路可走,但觉醒后依然要走,哪怕山高路远,哪怕道阻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