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梁河战后,契丹的南下军事经略,发生了哪些改变?首先,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们需要知道,高梁河之战后,契丹虽重新获得了战场的主动权,但南境的安危问题并未就此解决。此后契丹重启了中断多年的南下政策,开始积极南下军事经略,然景宗并未提出清晰的经略目标以彻底解决幽州安全问题。
就作战过程而言,其持续对宋廷河北、河东沿边地区的进攻,暂时遏制宋军对幽州的军事威胁,但并未伤其根本,一旦契丹停止南下军事经略,宋军定然会再次北征。
南下军事经略的困境契丹以河北为主战场,分两道南下攻宋。十月“休哥率本部兵从匡嗣等战于满城”,从战场位置来看,韩匡嗣似有意进军定州。然韩匡嗣并非战将,在到达满城(今河北满城)后面对列阵的宋军,却未能发挥契丹骑兵的战术优势与宋军进行平原决战,而是开阵纳降。对于休哥的正确建议“彼众整而锐,必不肯屈,乃诱我耳,宜严兵以待。”拒绝采纳。
导致宋军趁契丹军队开阵纳降之际,“鼓噪疾驰。匡嗣仓卒不知所为,士卒弃旗鼓而走,遂败绩。”满城大败,完全是景宗责任,明知韩匡嗣本非战将,却强行以其为统帅,致其轻敌冒进。然从耶律休哥所言可知,契丹军队中正在形成一支拥有中原作战经验,熟悉中原军队战术的契丹军将,这为圣宗南下军事经略中得以深入黄河奠定了基础。满城之败,未能实现景宗“报围城之役”的目标。
乾亨二年()十月,景宗下诏亲征,将作战方向从满城转至瓦桥关。十月二十九日,景宗率军包围瓦桥关(今河北雄安)。
从《辽史》记载:“宋兵夜袭营,突吕不部节度使萧干及四捷军详稳耶律痕德战却之。壬寅,休哥败宋兵于瓦桥东。守将张师引兵出战,休哥奋击,败之。戊申,宋兵阵于水南,休哥涉水击破之,追至莫州,杀伤甚众。己酉,宋兵阵复来,击之殆尽。”来看,契丹在此战中取得大胜。
然从休哥追击至莫州,而景宗銮舆丝毫未动可知,景宗的作战目的并非收复三关,除“报围城之役”,更多的是以攻为守,确保幽州安全。值得一提的是,宋军莫州大败使宋太宗极为紧张。十一月十日宋太祖下诏北巡,同时提到“朕当续御戎军,亲临寇境,径指西楼之地,尽焚沙漠之庭。”
可见其北巡意为反击契丹南下,进而收复幽州。可当景宗收军北归后,宋太宗亦南归,未再言北征之事。此足见宋太宗并不敢贸然北进,其意不过是为鼓舞沿边战败守军的士气,确保河北安全。这也说明,景宗以攻为守的南下军事经略,虽无具体的作战目标,但也能暂缓幽州危机。
北宋对幽州的威胁乾亨三年(),景宗虽未亲自率军南下,然沿边的袭扰作战并未停止。如“正月,宋易州言破契丹数千众,斩首三百级,马五百匹,器甲以千数。”
“五月,契丹以七千人入侵平寨军。”“六月,平寨军言破契丹万余众。”这亦是边境袭扰战事的延续。乾亨四年(),在平定了耶律喜隐等人的叛乱后,景宗于四月再次南下。四月“至满城,战不利,守太尉奚瓦里中流矢死。统军使善补为伏兵所围,枢密使斜轸救免,诏以失备杖之。五月班师”。
此次南下从作战过程看,契丹作战时间并不长,景宗所驻之地应为大军,而耶律善补应为先锋军,景宗在先锋军战败后便守军北归,足见其目的仍是袭扰。另从兵力而言“是月,契丹三万骑分道入寇:一袭雁门,一攻府州,一趋高阳关”。
即使大部契丹骑兵集中于河北亦不过两万骑,此兵力南下其目的不会是大举入侵,而是以攻为守的袭扰作战。总而言之,面对宋军对幽州的威胁,景宗并无彻底对策。在宋军撤退后的两个月,景宗制定的反击目标仅是“报围城之役”,也许景宗认为宋军在高梁河之败后不会再北犯幽州,“报围城之役”的战斗足以威慑宋军。
亦或景宗确实没有任何确保南境安全的对宋政策,“报围城之役”不过是挽回景宗在白马岭之战以来的政治尊严,后者恐怕更切合实际。长期以来契丹对中原的保守政策,使契丹军将大多缺乏对宋作战经验,并不能提出切实可行的防御或进攻计划。而雄州议和改变了契丹传统“自古但闻汉和蕃,未闻蕃和汉”的外交认识,让景宗通过外交手段暂时解决了南疆安危,这就使景宗更加轻视对南疆安危的军事规划。
当乾亨元年宋军来攻时,契丹手足无措接连败北。尽管高梁河之战击败了宋军,但只是击退了来攻的宋军,并未解决南疆的安危问题,重启南下已成必要。显然景宗并不知晓,南下军事经略达成何种目标能够解决北宋对幽州的威胁。
从其选用韩匡嗣主导南下就已可知,决定南下军事经略的契丹中枢并无军事才能,这就使“报围城之役”仅达到挽回景宗颜面的目标,宋军对幽州的威胁仍将持续。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乾亨元年开启的南下军事经略,为契丹锻炼出大批具有丰富中原作战经验的契丹将领,这为圣宗时期的南下军事经略奠定了基础。
乾亨四年()九月,景宗病逝于详古山。圣宗继位后,立刻任命熟知对宋战事的于越休哥“总边事”。在具体措施上,休哥放弃了景宗时期以攻为守的南下军事经略,转而采用“均戍兵,立更休法,劝农桑,修武备”的被动防御方式来确保幽州(今北京)的安全。从主动进攻到被动防守,这一确保幽州安全战略的转变,表明在南下军事经略的问题上契丹暂时存在着困境,而这一问题,似乎被北宋察觉到。
宋雍熙北伐与契丹的反击统和元年(98)十一月,宋“高阳关捕得契丹生口,送至阙下”,宋太宗“召见,言契丹种族携贰,虑王师致讨,颇于近塞筑城为备。”从耶律休哥“修武备”之举,可知契丹生口所言确为事实。宋太宗得知契丹俘虏的上言后,认为契丹“修筑城垒,为自全之计耳。”这是契丹虚弱的表现。又从“数有人自北边来,侦知契丹事。”得知“自朝廷增修边备,北人甚惧。”因而有意再次北征。
尽管宋琪表示,此时契丹内“部下携贰必矣,国家不须致讨,可坐待其灭亡。”不支持宋太宗北征,但这在宋太宗看来此时无疑是最好的时机。未久宋太宗便向臣下表示,“异时收复燕蓟,当于古北口以来据其要害,不过三、五处,屯兵设堡寨,自绝南牧。”并开始在河北边境再次进行战争准备。统和四年()三月,宋太宗正式遣军北征。
此次北征,宋太宗吸收了高梁河战役孤军深入,决成败于一战的教训,采用声东击西之策,分三路北征。以东路军曹彬为主力,进攻幽州(今北京)。中路军田重进,取飞狐道攻蔚州(今河北蔚县),经山后入幽州。西路军潘美,取雁门关北出,亦自山后入幽州。
战争初期由于契丹军队主力正东征女真,山后与幽州地区的防御不足,致宋军的进展很快。当宋军大举来攻时,契丹并未如景宗时手足无措。首先,面对南境兵力不足的问题,圣宗下诏“宣徽使蒲领驰赴燕南与休哥议军事,分遣使者征诸部兵益休哥以击之,复遣东京留守耶律抹只以大军继进,赐剑专杀”,“诏趣东征兵马以为应援”,“赐林牙谋鲁姑旗鼓四、剑一,率禁军之骁锐者南助休哥。”
尽调一切可用之兵南下增援。其次,固守战略要地。宋军中、西两路兵的作战目的是在收复代北地区后,经山后入幽州同东路军会合,因此守住山后威塞军是打乱宋军计划的关键。三月十三,圣宗与皇太后驻兵武州(今河北宣化)驼罗口,其目的除督战外亦是为防御宋军中、西两路军进攻山后。
平州(今河北卢龙)是东征大军回援幽州的必经之路,在圣宗驻跸武州的同时,“诏林牙勤德以兵守平州之海岸以备宋。仍报平州节度使迪里姑,若勤德未至,遣人趣行,马乏则括民马,铠甲阙则取于显州之甲坊。”尽管此刻契丹兵力并不如宋军,然无论山后亦或幽州之处的契丹军队已无景宗之时的畏敌之态。如西南面招安使大鹏翼,在抵挡田重进进攻时“遣骑挑战,势颇张”,“一日五七合”。
河北方面宋军“李继隆、范廷召等皆中流矢”,契丹军队的顽强抵抗使曹彬“督战愈急”。契丹的奋力抵抗,无疑遏制了宋军的攻势,为援军的到来争取了时间。在战事进行了一月有余后,田重进仍在蔚州。潘美虽在四月初二攻陷云州,但此后亦未进一步。而曹彬在涿州(今河北涿县)的反复进退,成为契丹击破宋军的重要机会。
四月,契丹东征大军大部回撤后,契丹开始反击。早在四月初,曹彬所率东路军便已攻占涿州,但由于中、西两路宋军进展缓慢,耶律休哥又断绝宋军粮道,曹彬在涿州屯驻十余日后,“食尽,乃退师至雄州,以援供馈。”然曹彬的撤退计划被宋太宗制止,宋太宗要求曹彬停止退却,重新夺取涿州。此时契丹回撤的东征大军,趁宋东路军重新返回涿州之际开始反击。
结语总的来说,尽管曹彬最终再次占领涿州,但因“敌当其前,且行且战,去城才百里,历二十日始至。”显然宋军已失去了作战初期的军事优势,宋军此刻占领涿州已无战略意义。